摘要:点击收听音频节目:小时候,我常听大人们说“钱庄、钱庄”,心想钱庄应该就是专门装钱的一间屋子,一定是角子洋钱挤得满满的,像我家专门装谷子的谷仓一样。有一回,一位住在城里的叔叔来乡下玩,我听他对母亲说:“大嫂,你有钱该存银行,不要存钱庄。”母亲...
点击收听音频节目:
小时候,我常听大人们说“钱庄、钱庄”,心想钱庄应该就是专门装钱的一间屋子,一定是角子洋钱挤得满满的,像我家专门装谷子的谷仓一样。
有一回,一位住在城里的叔叔来乡下玩,我听他对母亲说:“大嫂,你有钱该存银行,不要存钱庄。”母亲笑笑没有作声。
我问她:“妈妈,钱庄和银行有什么两样?”
母亲很快地说:“钱少的叫钱庄,钱多的叫银行。”
我又问:“妈妈的钱为什么不存银行呢?”
她敲了下我的脑袋瓜,说:“我的钱都存在你的肚子里了。你不是要吃黄鱼和奶油饼干的吗?那都是要钱买的呀。”
我想想也对,就很感激地说:“那么我以后的压岁钱都给妈妈买黄鱼和奶油饼干,这样妈妈的钱就好存银行了。”
母亲点点头,说:“走开走开,我忙着呢!你的那些压岁钱都给你买氢气球和鞭炮花光了,再等过年还早得很呢。”
于是我就把抽屉里、枕头底下所有的钱统统捧出来。有的是中间有个四方孔的铜钱,那是厨房里的五叔婆给的。旧兮兮的一点亮光没有,不值钱的,只能包在破布里当毽子踢。幸得有不少枚银角子。银角子有两种,小而薄的是小洋角子,要12枚才能换一块银洋钱。大的是大洋角子,10枚就可以换一块洋钱了。
我数来数去,越数越糊涂,就一把抓给母亲说:“妈妈,存在你那里。”母亲高兴地说:“好,我是你的银行。”我一听到银行就高兴,仿佛钱放在银行里就会像白米饭似的,涨成满满一锅。
母亲把我的钱放在针线盒的第二格,对我说:“不许动,这就是妈妈的银行,等凑满两块银洋钱,就给你去存钱庄。”
我马上说:“我不要存钱庄,我要存银行。”
母亲说:“钱庄就在镇上,我们可以自己走去,银行在城里,我一两年也难得去一回呀。”
钱给了母亲,我得守信用不动用它。只能常常捧出针线盒,打开来摸摸数数,听听叮叮当当的声音。
有一次,乡长来筹集捐款赈水灾,母亲从身边摸出五个银角子给他。我连忙问:“这是你的还是我的?”
母亲说:“当然是我的。对了,你也该捐一点呀!”
我起先有点舍不得,但想想赈灾是善事,“人要发挥广大的同情心”,老师说的。我就跑到楼上,从针线盒里拿出一个银角子,在手心里捏着,捏得热烘烘的,才万分不舍地递给乡长。他拍拍我的头,说:“好心有好报。”就收下了。
妈妈的银行给我心理上一份安全感,觉得有妈妈作保,钱一定不会丢,不会少。尤其是,原该30个铜板换一枚银角子的,我只要积到廿七八个,就要跟妈妈换银角子了。好开心啊,钱存不存银行都没关系,何况银行是个什么样,我根本不知道。妈妈的银行——那个针线盒,才是实实在在的。
文章源自《琦君散文精选》
作者:琦君